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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晖:为什么这两年来有很多异常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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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柏林墙还是有,政府要抢谁的土地照样抢得到,想把工人撵走就直接撵走;农民的农会、工人的工会,谁都不能讨价还价;政府向西方提供任何民主国家都不能提供的最优惠的招商引资政策。这样一来会是什么状况呢?

汉斯•莫德罗先生根本就没有想过还有这回事。他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我告诉他,东德当年要是那样搞了,你就不会担心现在东德没有制造业了,因为西德所有的资本家会一窝蜂地把工厂移到东德,把整个东德变成一大片血汗工厂,把所有的东德人都变成农民工,然后生产大量的商品覆盖西德的市场。

这个时候,所谓的去工业化,所谓的失业问题,就都不会出现在东德,而是会出现在西德。然后西德人会抱怨,我们现在制造业没有了,工作机会没有了。

最重要的是,西德战后建立起的一整套以高福利和强势工会为代表的所谓社会市场经济,就根本不可能维持了。因为资本家跑掉了,你工人去和谁谈判呢?你工会还有什么谈判力量呢?资本家没有了,税基没有了,你的高税收、高福利怎么维持呢?整个就会发生严重的危机。

那么西德会怎么应付这个危机?照我看无非就是三种方案。

第一种,既然一体化带来了这样的问题,那我就重新把柏林墙砌起来。从西德的层面来讲,主要就是搞贸易保护,也就是说,我的资本不准过去,你的商品不准过来,我们还是各搞各的。

这实际上是去一体化。这当然是一种选择,但是这种选择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因为自由贸易也好,加强交流也好,本来是你西德提倡的。

现在你要是开始搞贸易保护,自己闭关自守了,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何况,东德可以搞柏林墙,谁敢翻墙就予以击毙,可以搞闭关自守,西德可以搞吗?假如有西德资本家要去东德投资,你西德可以把他抓起来枪毙吗?这条做不成,那怎么办?

第二条方案,西德要想与东德竞争,它就必须向东德学习。于是,西德就不能有那么高的福利,不能有那么高的工资,不能有那么强大的工会,是吧?

东德人成了农民工,西德的工人也要变成农民工,否则你就没有办法去跟东德工人竞争。你所有的这些都要向西德学习。如果是这样,我觉得,在体制上西德就被东德统一了。

但这种情况也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在现代西方民主制度下,这样一些情况一旦出现,老百姓是很难接受的。

包括延长退休年龄、紧缩债务在内的很多措施已经引发抗议,比如说在希腊,欧盟要求它紧缩债务,一紧缩就引发抗议,闹得不可开交。

第三种方案,就是强行大规模削减福利,在西德引发的反应会比现在在希腊要激烈十倍,西德会出现严重的社会动荡。

正常情况下,东德不可能统一西德,但一旦西德发生大乱,出现不可控的状态,东德用非正常手段统一西德并不是不可设想的。

我问莫德罗,假如真的出现了这种状况,一个极右派会怎么看?他说不知道。我说,你作为一个左派,是怎么看这种可能的。

因为如果这样演变的话,那显然是东德战胜了西德。

但这能说是社会主义战胜了资本主义,这能说是儒家文明诞生了西方文明吗?照我说,这就是不折不扣的18世纪的资本主义打败了21世纪的资本主义,血汗工厂打败了福利国家。

这种现象右派赞成不赞成我不知道,作为左派,你能赞成吗?莫德罗先生很诚恳,他说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就一直说肯定不可能这样。

我最后和他说,我只是讲了一个寓言,这个寓言叫“昂纳克寓言”。因为这个寓言并没有发生,所以它只是一个寓言。这个寓言在德国没有发生,但是在德国以外的地方是不是也不可能发生呢?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

我刚才讲了三种方案,特朗普实际上正常在做的就是第一种。他就是想要竖起一道柏林墙,至于能不能成功,我就不知道了。

七、左右派都要讨好老百姓,肯定出现赤字财政

上面说的是国际经济平等层面的问题。

在国家层面,我们知道,现在西方很多国家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所谓的国家能力危机。

弗朗西斯•福山二十五年前曾经很乐观,但是他现在忧心忡忡,认为西方国家出现了国家能力危机,就是说,有很多事情国家想办但是办不成。他到中国来,很羡慕中国,认为中国具备超强的国家能力。

所以他说,民主制度还是很可贵的,但是如果不能解决国家能力的问题,将面临严重的局面。

在我看来,国家能力无非就是两个含义。

一个是制度,就是说你这个制度是让你这个国家做得成事情,或者做不成事情。

第二个含义,就是财政。不管你是专制制度还是民主制度,你要做事都是要有财力的。

如果说它们以前是民主制度,现在也是民主制度,在制度上没有变化,但是在财力这个问题上变化很大。

现在西方各国普遍都是债台高筑,债务危机非常严重,因为给老百姓提供的福利太多了。它们的债务负担是刚性的,没办法维持。

债务问题怎么来的?讲得简单一点,2008年美国发生次贷危机,左右两派马上斗得不可开交。

左派说,都是因为你们右派讲自由太多,尤其是金融过度自由化,过度发放房贷,最终造成资金链断裂。

右派说,为什么会有次贷,就是因为你政府想让穷人买房子,用降低首付的方式实行一种超级福利制度;欧洲福利制度使穷人有房住,你美国还不满足,要让穷人不但有房住,还要鼓励他们也当房主,最终引发次贷危机。

争论的结果还是,左派认为自由搞得太多,右派认为福利搞得太多。

2009年,我参加过一次会议,当时我提出,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我说你们左右派在这里争得不亦乐乎,但实际上问题至少是你们共同造成的。

道理很简单,为什么你们的国家财政会形成那么大的一个债务窟窿呢?按照左派的理论应该实行高福利、高税收,按照右派的理论应该实行低税收、低福利。

无论是低税收、低福利还是高税收、高福利,理论上讲各有利弊,但是都不应该造成债务负担。实行高税收、高福利,你可以说是福利国家养懒汉;实行低税收、低福利,你可以说贫富分化很严重。

但是债务窟窿到底从哪里来的呢?因为你不管是高税收、高福利还是低税收低福利,财政都是可以平衡的。

讲得简单点,就是有多少税收,就搞多少福利。左派上台,你想搞高福利,你就必须搞高税收。右派上台,你想减税,首先要减福利。

可是在西方民主制度下,你很难做到这一点。因为西方民主国家的老百姓对左派和右派的主张都是只喜欢一半的。

他们为什么会选左派呢?因为喜欢高福利。但是他们不喜欢高税收。所以左派上台,提高福利很容易,提高税收就比较困难。

为什么老百姓会愿意选右派呢?因为右派可以给他们减税。但是老百姓喜欢减税,并不喜欢减福利。

所以,右派上台减税很容易,但减福利很困难。那好了,左派上台福利增加,但税收增加的不多;右派上台税收减少,但福利减少的不多。这样,债务不是就越来越多了吗?

如果只有左派或者只有右派一家当权,也不会造成这种局面。不管是高福利、高税收还是低福利低税收,都不会这样。

从源头上讲,为什么左派右派的主张会造成这种结果?

很简单,民主制度下,左派右派互相竞争,都要讨好老百姓,那结果当然就是这样。要取消这一点,除非左派右派不再讨好老百姓了。

但不再讨好老百姓的话,还是民主制度吗?不是了。

比如说,假如左派右派都要讨好皇上,因为皇上总是既喜欢收费又不愿意承担责任,所以假如左派说皇上就应该横征暴敛,那么皇上肯定很高兴;假如右派说皇上就应该不顾老百姓的死活,让他们自生自灭,不必为他们太操劳而影响健康,那皇上也会很高兴。

但是你只要搞了民主,你就不能这样。倒不是说左派没有良心,在那种民主体制下,因为左派的手段要能实现,你就必须有多数的支持,右派的主张也一样。

通常我们说,劳苦大众支持左派,一小撮富人支持右派,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民主选举中,右派怎么得到多数票的支持呢?

左派右派都要讨好老百姓,肯定就会出现赤字财政。假如说民主制度从来就是这样,从来就会造成赤字财政,为什么还能延续两百年,并且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呢?为什么以前会取得非常大的成功,为什么以前不是这样呢?

既想要最多的自由,又想要最多的福利,我把这种诉求叫做“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八、全球化背景下,国家能力会因债务不可控而恶化

什么是最好的政府?

右派说,最不管事的政府是最好的政府,意思就是说这样的政府能给老百姓最多的自由。

左派说,服务最多的政府就是最好的政府,意思是说这样的政府能给老百姓最多的福利。

其实我说,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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